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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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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情就是這樣的, 現在這事兒得你自己拿個主意, 你若是說不願意嫁, 那咱們知青點肯定是要護著你的,不管是錢還是票證,咱們湊一湊, 暫時將這事兒給按下去,你覺得怎麽樣?”

蘇蕊也沒自己做主,先將事情詳詳細細的給劉青青分析了一下, 然後才問道, 劉青青沈默不語,好一會兒才擡頭掃視了一圈:“實際上, 你們是巴不得我順從了何老太婆的意思, 趕緊的嫁到何家去的吧?你們根本就不歡迎我住在這兒,想早點兒將我趕走是不是?”

蘇蕊楞了一下, 忙搖頭:“青青你怎麽能這麽想呢?我們並沒有不歡迎你……”

“你少虛偽了。”劉青青恨恨的盯著蘇蕊:“若不是你, 我何至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?早先我喜歡王大哥,後來你就說你也喜歡, 有你在, 我怎麽敢對王大哥說我的心裏話?我只能苦苦隱瞞,卻沒想到趙靜那小賤人會看出來……”

夏維維不太想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,打斷了劉青青的控訴:“現在是要解決你的事情, 你就不要牽扯別人了, 蘇蕊姐喜不喜歡王大哥,王大哥喜不喜歡蘇蕊姐, 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,你喜歡王大哥,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。兩條路,你自己答應了何大娘的要求,嫁到他們家去。第二條,咱們幫你談條件,但是該給糧食該給錢,你自己也寫一個字據出來,咱們都是自己幹活兒賺工分吃的人,沒誰有責任要養活你,所以借了要還,明白嗎?”

劉青青瞪夏維維:“你一個小丫頭,大人說話的時候你就不要插嘴了行嗎?以為自己本事大呢,出了差池你承擔得起嗎?”

“承擔不起,但我不喜歡有人堵著門罵,天天進進出出得忍受這樣的事情,知青點也是大家共同的住處,不是你一個人的,所以,你自己最好是自覺點兒,早點兒將這些事情給解決了。”反正她都已經有了個厲害丫頭的名聲了,不怕再厲害點兒。

夏維維其實是不怎麽在意自己的名聲,能吃了還是能喝了?她也沒打算憑借好名聲來嫁個好人,這樣一來就少了顧忌,說話自然也就不用太客氣了,做事情也就更能隨心所欲了。

喜歡出去玩兒,脾氣沖性格暴,說話不留情,她就喜歡這樣,礙著別人什麽事兒了?

王艷紅向來覺得自己和夏維維是一國的,當即也笑道:“維維說的很對,這地方又不是你劉青青一個人的,是我們大家的,所以這事兒你必須早點兒解決了,要不然,你自己就搬出去住吧,只要不影響到我們,你自己隨便想做什麽就做什麽,哪怕你自己背地裏詛咒蘇蕊姐和王大哥呢,我們都管不著。”

夏維維輕咳了一下,王艷紅一轉頭看見蘇蕊臉上要笑不笑的表情,忙道歉:“蘇蕊姐,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

“行了,我知道你傻意思,不過下次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。”蘇蕊說道,王艷紅忙點頭,何紅霞和張曉芬也是盼著這事兒趕緊解決的,要不然,同住一個地方,何紅霞還是已經說了親的人,這名聲要是壞了,親事還不一定怎麽樣呢。

劉青青被擠兌的臉色發青,她轉頭看了看張曉芬和何紅霞,忍不住冷笑了一聲:“真是沒想到啊,之前咱們感情多要好,就跟親姐妹一樣,這轉頭出了事兒,就一個個恨不得我趕緊消失的。”

“不是你消失不消失的事情,是你現在要不要解決何大娘這事兒的事情。”夏維維再次提醒,不願意和劉青青打嘴仗:“你到底考慮好沒?要選哪一條路?”

“你們給了我選擇的機會嗎?要我說,何老太婆就是在鬧事!無理取鬧!這樣的人,就該將她趕走!她兒子的死和我有什麽關系?他自己做錯事情了,被人尋仇了,又不是我將人給害死的!我憑什麽要賠禮道歉!”劉青青冷聲說道,看向蘇蕊和夏維維:“平常一個個牙尖嘴利,沒理也能說出三分理,現在需要你們說理了,你們卻一個個的認慫了!”

夏維維臉色也有些發青,不是因為被劉青青擠兌了,而是因為,她居然覺得劉青青說的很有道理。

劉青青是做錯了,但她需要道歉的對象是趙靜,她需要賠禮的對象也是趙靜。可對何大娘,劉青青確實是半分不虧欠的,又不是她強迫何大娘的兒子去殺人的,也不是她將何大娘的兒子給殺了的,她為什麽要對何大娘賠禮道歉?

她不過是因為不喜歡劉青青,所以是趁著這次機會,想要將劉青青給趕出去,或者壓下去罷了。

這件事情,確實不該任由何大娘鬧騰。十分錯誤,何大娘的兒子至少占八分。

“是我說錯了。”夏維維知錯認錯,迅速道歉:“你確實是不欠著何大娘的,也用不著對她賠禮道歉,她現在是無理取鬧,所以我們應該想辦法將何大娘給趕走,而不是要你作出什麽選擇來妥協。是我之前想的不周到。”

雖然不喜歡劉青青,但夏維維就事論事,還是站在了劉青青這邊。

蘇蕊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夏維維,劉青青面上也有些驚訝,好一會兒忍不住笑道:“我可真是沒想到,我原以為自己看人算是準的,真沒想到……”

又掃了一眼蘇蕊,剩下的話沒說完,但誰都明白她這番話是針對蘇蕊的。

王國棟很快就帶著羅隊長過來了,他很強硬的站在知青院子門口,指著何大娘說道:“何大娘要是對派出所的判決不滿意,那咱們就再去派出所問問,看是不是劉青青對不住何大娘的兒子。”

“沒有這樣強迫女同志婚嫁的,主席說過,新社會了,男女都是平等的,女同志也是自由的,何家是想強制安排劉青青同志的婚事?”王國棟沈聲問道,羅隊長是當兵的,為人比較正派,當即就對何大娘皺眉了:“你趕緊回去,梁子的事情是他自己作孽,扯不到別人身上!”

就算真有劉青青的關系,派出所都沒將人帶走,何家就更不能碰了。

何大娘自是不願意,撒潑打滾,一邊哭喊梁子死的冤枉,一邊咒罵劉青青。羅隊長一個大男人,也不好直接去拽何大娘,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。

秋收之後,大家都比較閑,沒多久,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聚集到這邊來了。

羅隊長也有些惱怒,讓人去將何大娘的男人羅鐵柱給叫來,勒令他將何大娘給帶回去:“國有國法,之前的事情派出所既然已經下了判決書了,事情就到此為止了,你家裏的人你管好,要是再有下一次,我可就不留情了。”

羅鐵柱悶不吭聲,拽著何大娘的袖子就將人給拽起來了,何大娘不想走,可她抗不過羅鐵柱的力氣,只能被拖走了。

但是,自此,有機會她就要到知青點來罵兩回。劉青青是越發的不出屋子。夏維維也覺得這事兒更煩人了,她越發的想搬出來住了。雖然她知道何大娘做得不對,不該去逼迫劉青青,但對劉青青原本就沒好感,現在更是不想看見那人了。

不過,沒等她想到搬出去住的法子,劉青青就出事兒了。

她自從回來之後就不願意出門,可因為何大娘每天來罵街,知青點的人也不願意在院子裏呆著了。正好,羅隊長又組織人到鄰縣去挖河床,男知青們索性就全都報名參加了,又能躲避何大娘,又能賺工分,中午還包飯,這事兒就太劃算了。

女知青們則是各自出門找村子裏的女孩子們一起做針線活兒,納兩雙鞋底送到百貨大樓還能賣點兒錢。

於是,何大娘瞅準了這機會,讓她大兒子進去將劉青青給抓出來,拽著在村子裏游街了。

何大娘走在前面,她大兒子和羅鐵柱一左一右拽著劉青青在後面。

“大家出來看一看啊,看看毒娘子長啥樣,看看蠍子精長啥樣!”

“小小年紀就不要臉,喜歡男同志,整個一□□,想男人想的不行!小□□欠操,想勾搭人家男同志沒勾搭上,就自己到荒郊野外去茍合……”

一連串的汙言穢語,夏維維聽見的時候,何大娘都已經走完了半個村子了。夏維維想出去攔下何大娘,王大夫眼明手快的將夏維維給拽住了:“你一個人去攔著?”

“你們知青點的人可都不在,你這小身板能撞的過何大娘?”王大夫接著問道,夏維維有些猶豫:“我撞不過啊,那我去找隊長?”

“嗯,去吧。”王大夫頓了頓,點頭。夏維維忙開了門出去,然而,到了地方才想起來,羅隊長也去鄰縣了。她轉身又往大隊去,大隊裏面總有幹部在的。

也確實是有,大隊的會計正在算賬,夏維維攔著人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兒。會計嘆氣:“這個何大嫂!光搞事兒,小夏同志你先回去吧,我這就讓人去將何大娘給攔住。”

說著就匆忙出門去了,可這會兒羅大娘都已經快繞到鄰村去了。會計也是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劉青青給帶回來。

劉青青有些麻木,臉上半點兒表情也沒有。夏維維看了她一眼,就轉身去廚房做飯了。

之後,何大娘就隔三差五的來一次。知青點沒人願意留下來陪著劉青青,劉青青每次都要被拽出來在村子裏轉一圈。何大娘慢慢就不滿足只在自己村了,開始往村外去。

然後到了十一月,劉青青就嫁人了。她不想被拖出去看別人的白眼,也不想被人指指點點。最重要的是,她的糧食也快吃完了。她請了一個多月的假,沒有工分,這次分的糧食根本不夠吃。

嫁的是隔壁村的男人,姓李,優點就是長得壯實,至少何大娘的男人和大兒子再加上小兒子,三個人合夥也打不過這個李狗蛋。缺點是長得醜,脾氣暴躁,看著會打人。

沒嫁妝,李狗蛋也沒給劉青青買衣服,就瞅著一天有空,過來將劉青青的鋪蓋卷給收拾了,然後就帶著人走了。

何大娘也消停下來了,她不敢去李狗蛋家裏鬧。

知青點總算是安靜了下來,夏維維也說不清心裏是種什麽樣的感覺。但很快她就將這事兒給扔到一邊兒了,因為冬天到了,隊裏準備分豬肉了。

這個不按工分來,是按照村裏的人頭來的。隊裏養了八頭豬,按照政策,上交給國家六頭,剩下的兩個才是他們自己村子人分,一個人八兩肉,半斤骨頭,半斤內臟,不挑好賴,分到哪兒就是哪兒。

羅隊長拿著喇叭吆喝了之後,村民們就迅速的回家去拿東西了,盆子或者籃子,大部分還要帶著蓋子。

“現在日子好過了,以前分肉都是三四兩,放在搪瓷杯裏,蓋子一蓋,誰都看不見。”王大夫笑哈哈的說道,擺擺手:“你也趕緊去吧,我家裏還有你王師娘去領呢,你這可就得自己去了,晚了就沒好肉了。”

夏維維忙點頭,飛快的竄出去,黑金跟在後面汪汪叫,它現在已經長大了些,不用夏維維經常拴著了。

“排隊排隊。”會計在前面吆喝,長長的案板上擺放著兩頭豬的屍體,紅紅白白,特別的吸引人。夏維維感覺自己的口水馬上就要流下來了,趕緊的吸一口,然後再眼巴巴的看著。

隊伍慢慢往前走,豬血也是分在內臟裏面的。也幸好她來的早,到她的時候,還剩一些豬肝,要不然,她就只能領豬血了。她不太喜歡吃豬血,總覺得口感十分奇怪。

“馬上就是冬至了,正好趕上包餃子。”王艷紅也是喜滋滋的,不過又有些低落:“咱們沒有白面,麥子都換出去了,只能用玉米面了。”

玉米粗磨一遍,細的當面粉,粗的煮大碴子湯。

“有肉吃就很好了啊。”夏維維倒是很樂觀,笑嘻嘻的盤算:“我有八兩肉,我大姐那邊也肯定有,我們到時候就可以弄兩種餡兒了,我和我大姐商量一下,我這兒有白菜,她那兒有蘿蔔。”

大蔥不太夠,所以只能當添頭了。

“豬肝可以涼調一下,冬天放的住,我要一天吃一片。還有這個骨頭,留給我家黑金加餐了。”夏維維很快就安排妥當了,王艷紅瞪大眼睛:“你真舍得啊,這麽大的骨頭,要給黑金加餐?上面還有肉呢。”

“那是,我當黑金是家人的,我吃肉,那黑金肯定也要吃才行。”夏維維笑瞇瞇的,不吃肉怎麽行呢?不吃肉可就不能長壯實。

王艷紅嘖嘖了兩聲,雖然不太讚同,但是人家夏維維的肉,那自然是夏維維自己做主了。

夏明明那邊也是今天分肉,和夏維維預料的半分沒差,分完她那邊就拎著來找夏維維了,也是打著做兩種肉餡的盤算。院子裏有想做蘿蔔肉餡的,就和夏維維他們一起煮蘿蔔,也省得分開浪費柴火了。

男知青那邊不會做的,就來找女知青合作。王國棟就是拎著他那一斤肉來找合作的,陳晨和劉文明找了王艷紅合作,還有兩個找了張曉芬和蘇蕊他們。

至於何紅霞,她打算去羅家一起做。她和羅天明的婚事定在臘月初八,在農村人看來,就已經是確定的一家人了,羅家都是大男人,不會做餃子,以前就只能找鄰居大媽幫忙,現在有了何紅霞,自然是何紅霞來掌勺的。

“咱們來唱歌吧。”眾人熱熱鬧鬧的在院子裏包餃子,蘇蕊笑著提議道,王艷紅向來是個人來瘋,當即就點頭:“好啊,那咱們先來個大合唱,唱映山紅吧,我以前看電影的時候可喜歡這個歌了。”

夏維維偷偷的問夏明明:“映山紅是個什麽歌?”

“閃閃的紅星,你之前不是看過這個電影的嗎?”夏明明疑惑,夏維維幹笑:“這不是忘記了嗎?哪兒有空想什麽電影啊,我晚上做夢都在背醫書呢。”

“學了小半年了,學了個啥?”夏明明打趣的問道:“現在能看病不?那你能不能給我看看我身體有哪兒不舒服的?”

“你太高看我了,你就算明說了是哪兒不舒服,我也不一定能給你抓藥。”夏維維撇嘴說道,夏明明哈哈笑:“也是你運氣好,還能想法子學點兒東西,你看我當時就沒想起來學點兒啥。”

“這不是會裁縫嗎?我要是會裁縫,我也想不起來學醫。”再說知青多累啊,每天上工,回來累的跟啥一樣,她要不是自家有一股氣在撐著,又有大力符,估計也是不行的。

再說了,聽說這村子裏的牛和鐵犁是去年才買的,也就是說,在今年之前,大家過的更累,啥活兒都得人工出力,那一天天下來,誰能能想到別的啊?

“羅隊長說今年的糧食收獲不錯,明面隊裏還要再買個鐵犁,這樣一來,我們就有三個鐵犁了,翻地的時候就更輕松了。”夏維維笑嘻嘻的說道,夏明明也跟著笑:“日子一天天總是會好起來的。說起來,我們大隊的隊長,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頭了,眼看日子好過了,居然還想重新做大鍋飯!”

以前生產隊裏都是大鍋飯,後來遇上饑荒了,大家又不想幹活兒又想吃飯,活不下去了,大隊裏索性就偷偷的讓大家夥兒自個兒做飯去了,到現在大家都習慣自己做飯了,要重新合起來,估計是不太行的。

你自家幹活兒多,吃得好,那是應當的。可你幹活兒多,吃的還和別人不一樣,那就不讓人高興了。

時間一長,大家都偷懶,日子可就不好過了。

“那你們隊裏的人都反對的話,估計他就幹不成這事兒吧?”夏維維問道,夏明明點頭:“那可不是,有人半夜往大隊長家裏潑糞呢,他一開會,大家都不出聲,誰家也不願意將自家的鍋碗瓢盆拿出來,時間長了,他自然知道是咋回事兒。”

誰家的鍋碗瓢盆都不是撿來的,之前國家要煉鋼,家家戶戶都不許私自留下鐵器,大鍋飯拆夥之後,有很長時間,大家都只能用陶罐做飯。現下村子裏有鐵鍋的人家也不多,知青點這個,聽說還是王國棟帶過來的。

“水燒開了。”這姐妹倆正聊天,那邊王國棟就吆喝了一句,他們這邊三個人的份兒,兩個女孩子包,所以動作快,就排在了第一個,夏維維忙端了篦子過去,撿起黃胖胖的餃子往鍋裏扔。

王國棟一邊燒火一邊要看鍋,夏維維和夏明明就繼續包剩下的。全都弄出來,然後放在院子裏凍上,這樣啥時候想吃就能直接拿出來煮了。

“下雪了。”不知道誰說了一句,夏維維一擡頭,一點兒沁涼忽然就落在了鼻子上。夏維維傻笑:“又要過年了。”

夏明明跟著點頭:“嗯,要過年了,還有一個多月呢。”陰歷才十一月多,這才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呢。

“過年能回家嗎?”夏維維問道,夏明明搖頭:“今年已經回過了,你剛來半年,也不能回。”探親是有時間和次數限制的,要不然知青怎麽就總想著回城呢?隨時都能回去探親的話,頂多就是覺得自己遠嫁了而已。

“咱們來唱歌跳舞!”王艷紅一首歌唱完,興致更高了,端著餃子湯當酒水,旋轉,跳躍,餃子湯還能一滴不灑。蘇蕊被她拉起來,也紅著臉頰跟著轉圈。

大家圍坐在一邊,有鼓掌應和的,也有的唱歌助興的。

夏明明還是留下來和夏維維一起住,劉青青回來之後還是住在原先的屋子的,張曉芬和何紅霞就搬到夏維維她們這邊來了,蘇蕊重新搬回去。

現在劉青青嫁人了,蘇蕊就是單獨住。張曉芬比較好說話,見夏明明要留下來,就主動去蘇蕊那邊借宿了。

第一場雪下的並不是很大,一晚上就停住了。地面上薄薄一層的雪花,夏維維來回踩了兩遍就有消融的跡象了。她一邊刷牙一邊將柴火塞到竈眼裏,大冬天的,洗漱也得燒熱水了。

早上燒一鍋,大家夥兒洗洗臉,再灌一壺白天喝,晚上再燒一鍋,泡腳洗臉。柴火用的快,今天隊裏該分煤炭了,這個生火比較耐用。

夏明明瞇著眼出來,一邊打呵欠一邊問道:“我看你還沒熱水壺,咱們啥時候去城裏轉轉,給你買個熱水壺。”

“沒票啊。”夏維維嘆氣,她現在都是蹭熱水喝,王大夫的診所有個熱水壺。要是那熱水壺裏沒水了,她就盡量不喝水了,反正這大冬天上廁所也挺冷的。

“我想想辦法。”夏明明說道,小跑著去了廁所,回來洗刷,然後就擺擺手走人了。

夏維維繼續帶著黑金去診所,王大夫已經在等著了:“早飯吃過了?”

“吃過了,師父來的好早。”夏維維笑瞇瞇的說道,忙去拿掃帚來打掃衛生,王大夫招招手:“先過來,我和你商量個事兒,這兩天天氣有些冷,你師娘給你師兄做了個棉襖,你有空了去市裏一趟,順便,給你自己買個熱水壺。”

說著就拿出來一張票給夏維維,夏維維有些吃驚:“這個票太貴重了……”

“哎,對我來說不是事兒,你兩個師兄都是當工人的,熱水壺票還是好弄的。尤其是你大師兄,機械廠呢,還能弄不到這個?”王大夫擺擺手,混不當回事兒。

夏維維滿心感動:“那我明天就去一趟市裏吧,正好我急著用水壺呢。”

王大夫笑著點頭:“我明兒早上將包裹收拾好,你直接來診所拿就行 ,順便將黑金帶過來放這兒,我中午給餵餵,免得要餓一天。”

夏維維忙點頭,深覺得王大夫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。

於是今兒學習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,盤算著明天去了市裏要買點兒什麽。冬天到了,她得買點兒雪花膏了,還有凍瘡膏,凍瘡這東西,萬一生了,那可就不好治了。

順便,給夏明明也帶一份兒。這大姐當的很不錯,她這個當妹妹的也不好太沒良心了。

盤算了一整天,下午又特意告訴郭大爺,看有沒有市裏那邊的生意能做。郭大爺很遺憾的搖頭:“最近還沒死人呢,早先死的,家裏也都已經知道了消息了,不用咱們特意帶信去。”

夏維維皺了皺眉,原先還以為自己的陰陽眼能當個金手指用呢,可現在看來,好像也並不是那麽好用?

算了,不好用就好用吧,反正自己也在學本事了,而且之前的難關也已經度過來了,能不能和鬼魂做交易,已經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情了。

第二天一早,包裹拿到手上,夏維維忽然想到之前的事情來了。遲疑了一下,她裝作拍打褲腿的樣子,將包裹放在膝蓋上,埋頭使勁聞了一下。

然後,什麽也沒聞到。

但她也沒就此放心,而是又讓郭大爺去將董璉亭給找了過來,董璉亭常年和藥材打交道,對於藥物的嗅覺是非常靈敏的,再加上那藥又是他家的秘方,所以,只輕輕聞了兩下,就點頭了:“和之前的味道一樣,這裏面大概是放了信件。”

王大夫之前並沒有說這裏面有信件。

夏維維不太放心,將包裹交給王大夫的大兒子之後,照舊將郭大爺給留下來了。

“信是塞在棉衣內層的,那人拆開了棉衣才將信紙拿出來的。上面寫著一排繁體字。”郭大爺很是不解:“一首詩。”

國家早就開始推行簡體字,只說用繁體字這一項,就已經是疑點了。一首詩,更是莫名其妙。

“什麽詩?”夏維維問道,郭大爺眨眨眼:“鳳凰臺上鳳凰游。”

要不然,再監視一下王國棟?可監視王大夫的大兒子她沒心理負擔,畢竟不認識嘛。王國棟就不一樣了,救命恩人,她要是讓鬼魂去監視,好像對人不太尊重。

“你還讓人去監視他?我告訴你吧,你知道為啥你們知青點沒鬼魂嗎?就你這體質,你心裏沒點兒數嗎?”郭大爺眨眨眼說道,夏維維一臉詫異,這才反應過來,她剛才好像說出口來了。

“趙靜是因為她本來就住在知青點,知青點相當於她的家。”對上夏維維疑惑的視線,郭大爺只好詳細解釋:“我是因為趁煞神睡著了才進去的。”

火車上那老太太,屬於自己有本事的。

“煞神?”夏維維順著問道,郭大爺笑了一下:“自然就是王國棟了,滿身煞氣,肯定殺過人,但又有正氣,你自己也親眼看見了他的童子尿對趙靜的殺傷力了。”

“普通童子尿,只能讓鬼魂不近身。並且,童子尿之所以叫童子尿,是因為必得是童子的尿,什麽是童子?十歲以下的叫童子。為什麽十歲以上的不叫童子,是因為十歲以上的就能□□,不管是做了男女之事還是自己動手,只要是有精出來,就不算童子了。”

“當時看著是王國棟的尿起作用了,但實際上,是他本人身上的氣起了作用。”郭大爺詳細解釋道,至於為什麽沒一開始起作用,非得等到後來撒尿了用衣服抽趙靜了才起作用,是因為之前他心裏並不覺得自己能碰觸到趙靜,並不能對趙靜產生傷害。

換個科學點兒的說法,就是心理作用。他覺得他不行,那自然不起作用。他覺得他行,那就起作用了。

“你之前為什麽一直沒說?”夏維維簡直要惱了,郭大爺也很冤枉:“我又不知道你要問,再說,我還以為你知道呢,你不是有陰陽眼嗎?連人身上的氣都看不見嗎?”

還真看不見,夏維維心裏嘀咕。她算是明白了,她這陰陽眼,居然還不是正版的,而是盜版的。正版陰陽眼,應該是能看見鬼魂,能看見人身上的氣。盜版的,她這樣的,純屬穿越之後的後遺癥。

陰陽眼之上還有天眼,能看過去知未來。

夏維維是沒福氣擁有了。

只在心裏將自己的陰陽眼腹誹了一番,夏維維就又將思緒轉到了王國棟這邊,身上有正氣,那該不是壞人吧?可這正氣,好像是不分國籍的啊。如果是間諜,那人家對自己的國家忠誠,對自己的百姓忠誠,那也是正氣。

夏維維愁的腦袋都要爆炸了,又轉身問一直默不吭聲的女鬼:“鳳凰臺是什麽地方?市裏有什麽地方的別稱是鳳凰臺的嗎?”

女鬼想了半天,搖頭:“沒有聽說過。”

這種動腦筋的事情,夏維維是最怕的,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很聰明。

買熱水壺的時候夏維維都有些心不在焉的,售貨員遞給她的時候差點兒沒接住,搞的售貨員很惱火:“你幹啥呢?這要是摔了算誰的責任?”

“對不住對不住,我剛走神了。”夏維維忙道歉,售貨員送了個美麗的白眼給夏維維。

夏維維幹笑了一下,忙拎著水壺轉戰下一個櫃臺去了。可惜,所有的東西都要票,夏維維轉了一圈只能空手而歸。她今年的工分不夠多,隊裏連個布票都沒給她發。不過倒是有一些油票,還有煤油票,紅糖票。

這個紅糖票,是只能隊裏的女人才有的,同樣是按照工分來,夏維維只有少少的一兩。她這會兒還舍不得用,出門的時候就沒帶著。

既然沒錢買東西,夏維維索性就拎著水壺出來了。也是湊巧,正好看見個背影很熟悉,夏維維忙擡手指了指:“郭大爺!”

郭大爺嗖的一聲就飛出去了,不到三分鐘就回來了:“是王國棟。”

“你幫我跟去看看,看他來市裏是做什麽來了。”夏維維猶豫了一下,還是迅速做了決定,自我安慰這不算是監視,不過沒安慰過去,心裏有點兒不太好受。

“他和一個男同志見面來著,那男同志問他什麽時候歸隊,他說等這次的事情完結了。”不到一個小時,郭大爺就回來傳話了:“那男同志出門之後往又見了派出所的人。”

“王國棟是軍人。”郭大爺見她皺眉還在思考,就替她說出口來了:“他應該是值得相信的。”

王國棟既然值得相信,那王大夫就不信了。

夏維維揉揉心口,起身:“你剛才見王國棟往哪兒去了?”

郭大爺指了個方向,夏維維就追過去了。

“王大哥!”趕上的時候,就見王國棟正蹲在地上看煤渣,見了夏維維還一臉驚奇:“咦,好巧啊,你也來了?早上沒看見你,還以為你去診所了呢。”

“王大哥,你知道這市裏有什麽地方叫做鳳凰臺嗎?”夏維維湊過去,王國棟皺了皺眉:“鳳凰臺?沒聽過,你問這個幹啥?”

“我聽見了一首詩,鳳凰臺上鳳凰游……長安不見使人愁。”夏維維背誦了一遍,王國棟的臉色就逐漸了嚴肅起來:“在哪兒聽的?”

夏維維不吭聲,王國棟猶豫了一下,起身:“跟我來,我帶你去吃飯。”

夏維維跟著起身,吃飯的地方不是飯館,而是一戶人家。王國棟和那家男人很熟悉,郭大爺在一邊跳腳:“就是他,就是他,剛才見面的那個人。”

“之前我說的交易,還算數。”那男人很自覺,見王國棟帶人過來,將他們兩個放在客廳,就自己躲到了廚房。油鍋炒菜的聲音很大,客廳裏的人壓低了聲音說話,廚房裏的人就聽不見。

“在此之前,我先說一聲抱歉,我因為不太信任你,就花費了一些時間調查了你。”王國棟說道,夏維維的臉色很難看,她這邊還在猶豫要不要找個鬼魂監視一下王國棟呢,那邊人家就已經調查過她了。

“對不起,但我不得不做。你能看見鬼魂,你若是想做點兒什麽事情,是很容易的。比如說,看點兒資料。”王國棟說道,夏維維面色變了幾變,終於按捺下心裏的憤怒和惱恨,點頭:“好,那你可以說你的身份了嗎?”

王國棟掏出一本證件,是軍人證。

“你一直帶在身上?”就不怕被人發現了,然後打草驚蛇嗎?

“今天才帶在身上的,本來就是要找你的。”王國棟笑道:“你的本事,獨一無二,若是有你幫忙,我的任務就能很輕松的完成。”

調查清楚了,自然也能對夏維維坦白一部分來爭取夏維維的信任和幫助了。

“我們懷疑王大夫是間諜,他在L市工作的小兒子,竊取了L市兵工廠的一份文件。”王國棟說道:“我需要你幫忙的地方,就是找到這份文件。已經耽誤了一年時間,若是再找不到,對兵工廠來說,就是一件損失過百萬的大事件了。”

百萬是什麽概念?再往後推五十年,就是一個億了。但這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數字的問題。

“我能說的只有這麽多,再多的,你知道了不好。”王國棟說道:“你只要幫我找到東西在哪兒就行了,剩下的事情你不能插手,也不能過問。”

“你不是下鄉兩年了嗎?為什麽找文件找了一年?你既然是軍人,為什麽會下鄉?”夏維維沈默了一會兒問道,王國棟忍不住笑:“你倒還有點兒警戒心。我是軍人,這證件是不能做假的,回頭你可以去任意部隊查詢,我之所以下鄉兩年,是因為我前年在某個任務中受傷,正好羅隊長的大兒子要升官,我就順便來這兒下鄉。”

頓了頓,補充道:“軍隊裏只要是往營長上面走的,都會先調查一番。”

養身體嘛,不管去哪兒都行。既然正好可以調查羅隊長的家庭,那就順便來這兒了。

“我老家是J市的。”王國棟補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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